女生口述：我和一个能当我叔叔的男人的故事

一

　　据说，女先知茜贝儿曾与宙斯有一段亲密关系，作为回报，宙斯答应给她一件她想要的任何东西。茜贝儿选择了永生。很多年以后，茜贝儿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在向宙斯索要“永生”的时候，忘了附带另一样东西——青春。于是，时间过去很多年，茜贝儿依然活在世上，只是她已经衰老得萎缩成了一小团，无法走动，不堪入目，只好呆在一个

坛子里，终日不停地哭泣。一天，一群孩子看见她，问她，他们能够帮助她什么，茜贝儿不假思索地说：帮我死！

　　第一次听见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正深陷一桩爱情。因为是初恋，所以爱得千回百转也万劫不复。我没有像时下的女孩子一样，向家境殷实的他索要名牌衣饰，高档珠宝，而只是以一个16岁少女所有的纯真，逆来顺受，心甘情愿爱着这个政界已婚男人。

　　因为他走仕途，所以我逐渐明白他永远不可能把我带到前台，即使他会出现在星光万丈的舞台上，与他并排的也只会是并且永远会是他的太太，他口中一个与他貌合神离但是美艳绝伦的女人。他也因此而不可能给我任何承诺，我太普通了，他每次与我约会后的小心谨慎总让我想到狐狸，这种动物总是很小心地抹去自己所到之处的痕迹。他这种情场上的世故老道，令初涉尘世的我早已把关于爱情的心凉透。

　　听到这个故事是一个夏天傍晚，我从深圳大学返回位于江南小城的家。母亲熬了甜美宜人的大米粥，我却神情恹恹，没有胃口。这一病，就是一整个暑假。故事虽然简单，甚至看上去与爱情也没有太多相关，但我的思绪总绕不过这短短百字，内心开始畏惧人活一世的苦，有一些人注定要百年孤独。他是一个感性的男人，也属于一个小小的情节能够在内心回味千遍的那种。我打算将这个故事与他分享，顺便暗示他风华正茂的我跟他在一起，他应该好好善待我和我的爱情。

　　从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挣扎着站起来，去客厅给他电话。拨通了他的手机，然而他始终不接。我们像是南北两极的对峙者，我拼命地打，他誓死不接。这种敌对的情绪终于在我流下眼泪的一刻起结束了。他彻底关了机。

　　那个夜晚我充满恐惧。平时在爱情杂志上看到太多说不爱就不爱的故事，总是男方抛弃女方，通常在女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时的女性总是显示出双倍的弱小与无辜，只有抛弃她的那个男人看不出来。我想他是不是也打算抛弃我了，彻底断掉这份纠缠了四年多的地下感情。他的政治地位正在蒸蒸日上，而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不显山不露水。

　　二

　　我们相识的时候我正读高二，一场校庆活动邀请市委领导来剪彩，安排我给他送花。我刚把花给他献上，镁光灯就闪个不停。我有些方寸大乱，情不自禁直朝他的怀里钻，仿佛他就是我的父亲或者类似的一位长辈。我是出身单亲家庭的孩子，没有人能够比我对于异性更加敏感并具备双重性。一方面我极度渴望他们的爱抚，像父亲的，像情人的，我实在是太缺乏肌肤的疼爱了。而另一方面，我又坚决拒绝所有同龄的男生追求，他们的接近使我惊慌不堪，第一个念头就是拔脚逃跑。

　　那次剪彩过后我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今天天气真好，去放风筝吗？

　　你不会相信，一个年龄足以做我父亲的男人，竟还有这种激情与朝气。我们在城郊的草坪上奔跑着，欢笑着，累了就停下来品尝他带来的丰盛午餐：茶叶蛋，干豆角烧肉，鳗鱼三明治，都是他的亲手杰作。我吃着吃着解除了所有武装，激动之余接受他在我脸上的初吻。

　　他似乎什么都懂，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分手时他只是冲我点点头：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

　　为什么？我的眼泪顿时涌出，又委屈又担心他伟岸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

　　“因为你身上有一种魔力，会让我克制不住自己犯错误。”他喃喃地说。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提醒他自己。

　　我不管，我喜欢你。我憋足劲，大声说。说完像一只耗子似的慌不择路溜了。他在山坡下开车成功堵截了我。我乖乖上车，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甚至也顾不上问他带我去哪里。

　　一个夜晚成就了一个世纪末的爱情童话。也是同样的夜晚铸造了一个早已注定的爱情悲剧。有人说女人的成长不过就是一张床，从这头举起来的时候还是女孩，扔到那头时落下已是女人了。

　　三

　　我们交往的第二年，他被调往省城。就在相邻的城市，忙的时候隔一个星期，不忙的时候每个星期，我都会挤两个钟头的长途汽车，一路闻着众多人的脚丫酸臭味去看他，只为和他相聚的一两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光。

　　因为我属于比较早就有了性体验的女孩，所以进入大学后，我身上自然散发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我知道这一点很吸引人，追我的人络绎不绝。他曾经试探地问我在学校里有没有追求者，我平静地回答他，我还在读书，不打算恋爱。听见这个刺耳解释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爱错了人，爱上了一个自私的，只在乎仕途而对爱情麻木的家伙。

　　直到有一件事情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因为恋爱中我总是处于付出状态，经济上，情感上，平时生活过得很拮据。大三那年下学期，为了给他买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我省吃俭用，节衣缩食了整整三个月。他收到那块名牌手表很开心，马上回送我一瓶香奈尔第五大道。可是贫血的我是不能够对着一瓶香水就饱腹的。和他尽情做完爱，我返回学校，拿着那瓶第五大道。刚走进校门，头脑一阵眩晕，倒下来之前我还念了一声他的名字，而不是我的母亲或者其他什么人。原来在我心里，他已经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一个位置。并且，没有任何人能取代。

　　我的同宿舍好友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叔叔，于是拨通他的电话，告诉他关于我的情况。他马上从一个省委重要会议中中途退席，驱车赶来。因为焦急，他甚至和医务室的老师发生了争执，责备对方没有尽早将我送去治疗。老师高声喊起来：现在看病那么贵，她又没有钱，吃药打针的钱谁出？

　　我负责。他把正在医务室里歇息的我拦腰抱起，扔下一句话就把我送到了最好的医院。在路上他腾出一只手抚摸我因为虚脱而不停出汗的额头。我活了这么久，似乎只有这一刻的愉悦，能够战胜成长里所有的残缺和挫折。我认为我的一生都在等待这个被人爱抚的时刻。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爱我的，在乎我的。

　　我的心里快乐得像是要伸出无数个喜庆的喇叭，好好吹上一吹，让地球人都知道我们的爱恋。

　　四

　　脱离这场疾病之后，一切又以最快速度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他开始关注我的钱包，有时约会完毕，他会偷偷朝我钱包或者口袋里塞几张百元大钞。我想拒绝又怕断掉这种让他表示爱情的方式。我把那些钱全部存了起来，打算作为我们的爱情基金。随着数目的飞快增长，我忽然害怕起来。如果穷其一生我花不完或者随着他逐渐淡出我的生活而找不到机会花掉这笔爱情基金，是不是象征着我们的爱情永远在征途跋涉？

　　于是我不禁又想起那个女先知茜贝儿的故事。假使我对他善始而不能善终的爱情永远没有尽头，生命却不给我同样漫长的青春相知相守，那么也许我只能在岁月对心灵和容貌的残酷蚕食中，独自守住爱一个人的悲欢离合。那就是全部了。